夜读史书,明末清初文学家、文学批评家金圣叹的事迹使我颇有所感,他的一生充满着机智、诙谐,嬉笑怒骂皆成文章。说起金圣叹,除了佩服他的幽默和乖戾之外,更多的是对他的同情和惋惜。他是中国几千年历史中,为数不多的草根文人之一。身为草根,他的悲剧命运是显而易见的。如果没有将金圣叹推到那场“哭庙”事件中,或许他能够尽享天年,演绎更多的故事流传下来。而命运恰恰捉弄了他,让他不羁的情怀和乖戾的放达发展到了巅峰。
金圣叹是一怪才,第一怪是他的乱点乱评。据研究者考证,金圣叹难得长寿的一生,阅览无数,大多“囫囵吞枣”,来不及消化,他真正评阅的典籍并不多,如“六才子书”( 《庄子》、《离骚》、《史记》、 《杜诗》、《水浒》、《西厢》为“六才子书”),在他罹难前只完成了后两种,即《水浒传》和《西厢记》。古人作文章不喜欢长篇大论,而是点点滴滴的积累,因为他们不需要评职称,也就无须有论文字数的限制。所以,古人评点多为性情左右,尤其是金圣叹,有时候心血来潮,不仅点评,还按照自己的一时思想将原作加以删改,他好发议论,不绕弯子,不回避现实,每每才情毕现。在他之前,人们读《水浒传》只是将他作为史籍和散文来读,而金圣叹将他划到小说范畴。金先生指出:《水浒传》令人看不厌“无非为他把一百八个人性格都写出来”。而塑造性格成功的关键是捕捉住人物的独特的个性,“人有其性情,人有其气质,人有其形状,人有其声口”。即使是同一类型的性格,也要显示出同中之异。他的评点中还涉及描写一个人物的性格应表现出多面性、复杂性,又应表现出统一性、连贯性的问题。他在点评《水浒》时还说:“《水浒》只是写人粗鲁处,便有许多写法,如鲁达粗鲁是性急,史进粗鲁是少年任气,李逵粗鲁是蛮,武松粗鲁是豪杰不受羁勒,阮小七粗鲁是悲愤无说处,焦挺粗鲁是气质不好。”这种看法很独特,眼光很独到,却未必是精读深思的结果,这是才情,这是机智,这就是怪人的才气,你不得不服。
第二怪是他满脑子的怪点子、馊主意。金圣叹的歪点子多,这歪点子其实就是怪点子。有时候,往往会弄巧成拙,如让他上了断头台的那场“秀才哭庙”事件,他在其中不仅仅是一个参与者,还是一个很重要的策划者,结果让人以“抗纳兵饷,聚众倡乱,惊扰先帝之灵”为名投入大牢,人头落了地,不能不让人为他的英年早逝而扼腕、惋惜。不过,金圣叹临死前还幽默一笑,说“砍头最是苦事,不意于无意中而得之”。他的临行受死,被后人渲染得像神话一样,各种传闻都有。咱就说说他的那幅与子诀别联吧,就可窥视他的大悲大哀。金先生是这样写的:
莲子心中苦;
梨儿腹内酸。
此联的确精妙,但愿不是后人杜撰的。其中“莲子”和“梨儿”既是金圣叹两个儿子的名字,又是妇孺皆知的两种果实;既切合自然规律,又寓意颇深。同时,我们会惊讶地发现,“莲”与“怜”、“梨”与“离”同音。一语双关的联语是否可以这样来解读:孩子,老爸马上就要被砍头和你们说拜拜了,看着你们痛苦不堪的样子,老爸我心如刀绞,心中苦、心中酸呀!可是有什么办法呢,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,那些狗官们给老爸扣上了犯上作乱的大帽子,你们要化悲痛为力量,好好的活着,记住,活着就是幸福!只有大哀大悲之人,才会如此委婉道白,确实是个机智人物,并非幽默。(民革韩城市委会 马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