屈雅君 |
回望过往,如隔岸看灯。那最抢眼的,必定是最亮,最鲜活地闪烁着的光源。
你很难想象,在国运更迭、时序代变、万象萧索、百废待兴的年月里。一个政党振臂一呼,竟有那么多由精英名流集结而成的群体起而响应并尾随其后……那时节,这片广袤沧桑的土地上,真可谓众星拱月、百鸟朝凤呀!
共产党得到这一礼遇,还真不是靠枪杆子。那年月的民主人士,多是从国民党的暗杀迫害、严刑拷打中走出来的倔强骨头,武力岂能改变他们的政治信仰?共产党的这种威望,也不是花言巧语空头政治支票换的,那些社会贤达,都是何等渊博、何等老辣、何等睿智的人物,岂是那么好诓的?
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末,国民党一党独霸的铁幕被悄然撕裂一角——共产党,江山尚未打下,便开始了民主政治的探索。红色陕甘宁边区全面推行的政权选举制度,令世人瞠目。
一个不多 |
早些时,边区参议员里共产党员和工农进步分子占了绝大多数。1938年500多名参议员只有12名特聘民主人士。从1940年起,共产党开始自己革自己的命,于是有了“三三制”。
何为“三三制”?通俗一点说,就是将边区政权三分天下,“革命派”、“进步派”、“中间派”各居其一。共产党可估且称之为革命派,名正言顺地代表无产阶级和广大贫苦农民,小资产阶级是理所当然是进步派,而中间派,是指那些中等资产阶级和开明士绅。
要说革命派在红色边区的地位,三分之一的权力是不是弱了点?再论威望,要是民意选出的班子里,共产党多出一个半个,是不是也不为过分?可是共产党却不折不扣地把自己限制在三分之一内。1941年,陕甘宁边区第二届参议会选举林伯渠为边区政府主席,开明绅士李鼎铭为副主席,可在16名政府委员中,共产党员占了7人。一算总比例,超额一个。按理说,选都选出来了,就尊重民意算了。可徐特立当即申请退出,大会同意,由非党人士向文焕递补。共产党硬是要做出个样儿来给国民党看看——我们搞的是“真民主”。
神圣一豆 |
面对中国土地上80%连名字都不会写的选民,共产党首次创造性地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直选和普选,差额率高达50%。这不能不说是奇迹。那时的投票方式,可谓八仙过海,各显奇招。人们发明出红绿票、投豆、画圈、画杠、画点、烧洞等各种投票方法。而且不断地改进完善。
投豆,是被最广泛采用的方式。一开始,各候选人背桌而坐,身后各置大碗。选民从桌边鱼贯而过,将手中豆子投入碗中。但人们很快发现这种方法的弊端:虽是自主选举,却像是公开投票。给这个投不给那个投,怪难为情的。后来选民投票时多将手缩进袖管,在每个碗上都点一下,以保证自己的意愿不为他人觉察。但这样仍不能令人满意。都是乡里乡亲,这个碗里豆多那个碗里豆少,候选人挺没面子的。于是改进。找一个隐蔽之处,几只大碗各标候选人姓名,选民一个一个进入,监票人提示其此碗代表某某,彼碗又代表某某,而后投票。这样做好了许多,但人们又发现,这个碗里豆多,那个碗里豆少,对那些有从众心理的选民来说,容易受到引导将手中的豆子投入豆多的碗中。这不公平。于是再改进,将大碗遮盖起来,仅留一孔。这看上去应该说相当不错了,但最大的问题是监票人。因为不识字的选民需人提示才不至误投。监票人少了不能防止作弊;多了,和面对面的选举有什么不同?思路重新调整后,地点从隐蔽的屋子又回到开放的场院,豆子从一种变为数种。第一步,先确定红豆代表某某,绿豆代表某某,黄豆又是某某……而后无需监票人提示,各人手中攥着不同的豆子,自主投入票箱。最后一步改进是:为使每个选民的这一“豆”绝对保密,各发一小纸,每人在隐蔽处将自己的豆子包裹起来,而后在众目睽睽下大大方方地投入票箱。到此,100%的、地地道道的、适合所有选民(包括文盲半文盲)的无记名投票选举法就这样诞生了!